十年前的除夕夜,非常難忘,我和楊江首次在奧克蘭看煙花、迎新歲,那是二00四年的最後一夜,我們夫婦倆剛移居紐西蘭個多月,新年將至,在初春微寒的南半球深夜,我倆在巿中心的賭塔下偎依, 仰望滿天繽紛燦爛的煙花,感謝上天的眷顧,讓我們遠離香港的高壓職場,到清淨的國度開展人生的新一頁。我以為從此過著幸福的二人世界,楊江可以一償素願,繼續上學去,攻讀博士班;而我,其實有點徬徨,因為在港台多年平步青雲至監製一職,來到綿羊國則高不成低不就,不過,既然嫁羊從羊,我心信只要兩個人一起,老公開開心心便安樂了,那料到楊江數月後驗出癌症末期,翌年便離開塵世。
二00五年的除夕夜,同樣教我難忘,我和楊江兩人靜靜在廣州省中醫院的病房,瘦弱的他在牀上昏睡,是嗎啡的作用吧。我獨個倚在窗畔,看著無言的夜空,回想才一年前在紐國,夫妻倆的幸福已是那麼的遙遠。感謝天父,那個冬天不太冷;而且又讓我們能負擔在偌大的私家病房,安靜地呆上半年。然而,醫生月初暗裡告訴我,楊江過不了十二月,直率的我卻第一時間告訴老公此事,他卻只是笑笑而已。這一年,看著大大隻隻的楊江、一點一滴地消瘦,雖然病得很苦,卻沒怨過半句,也沒見他掉過一滴淚 ,他真的很勇敢。
二00六年第一天的早晨,楊江問我:今天幾多號?他聲音很細,說得又慢、上氣不接下氣。我答道:一月一日,是新一年了。他笑了,緩緩又說:我們賺了一日!他真頑皮,原來暗裡和醫生角力,說他捱不過十二月麼?看,楊江挺進了新的一年!雖然,老公辛辛苦苦賺回來的時間,還不是無氣無力地躺在牀上,這種帶病延年的日子,就是醫生口中的所謂:為病人提高生活質量吧。其實,這樣無力的人生,楊江怎會希罕?然而,他都努力撐下去,等待天父接他回去的一刻。
天色暗了,他又以微弱的聲音問我:睇新聞。將近六時,他當然是想看亞視新聞,雖然這時他的雙眼矇矓,可是聽力還可以,於是我開電視給他聽聽,這幾天,其實他都情願周遭靜靜的,連音樂也不想聽,但新聞人畢竟是新聞人,到生命的盡頭,仍那麼熱愛新聞;尤其對亞視,楊江當然有特別的感情,因他七十年代末期入麗的新聞部,一直做到亞視年代,當年的趣聞他常掛口中,這個弱勢電視台,竟孕育人才輩出的新聞部,真是異數,窮、卻窮得有骨氣!聽楊江說,當年新聞部窮到連櫈都唔夠,他自己出錢買櫈坐!今時今日,亞視已窮到冇糧出,若楊江仍在打工,我估計他唔出糧都肯繼續跑新聞,在我心目中,他就是這樣有義氣的一個人。
二00六年一月一日的亞視新聞,有一宗我亦十分難忘,是乜野咁勁?真估不到,竟看見一位認識的人上了新聞,而且是好消息,有位笑到見牙唔見眼的短髮新娘子,穿著暗紅色旗袍,喜慶得來又帶點淳樸,因而份外吸睛,她不就是二十年前一起去中大的福州大學交流團、後來一齊和施永遠草創港台頭條新聞的蝦妹Joyce Ho!去了懲教署的她,已十多年冇見,她終於做新娘子了,我興奮地問楊江:還記得蝦妹嗎?她出嫁了!楊江有力地說:記得!
笑口常開、心地善良、樂於助人的Joyce,她的喜訊,在香港冇乜大新聞的一月一日,有緣上了亞視Main cast,於是,也成為遠在廣州的楊江,在世得悉的最後一宗好友消息。九個小時後,楊江熱血的心房再也跳動不起來了。我們和Joyce,也許有點奇緣吧!此事我後來與Joyce說起,她也諤然。這些年,她告訴我,久不久會在夢中見到楊江。
楊江和Joyce有些相似之處:同樣的熱心和樂於助人、心地善良,而且她和楊江有著同一理想:讀博士學位。不同的是,她比楊江更叻,因為數年前選擇離開政府讀博士,數年間已大功告成,成為何博士,而她背後,有位十分支持她的夫婿Tony Lo,默默協助她實現一個又一個的夢想。
最近,這對盧氏賢伉儷,雙劍合璧,鑽營健康之道,Joyce愛上了essential oils, Tony則研究以負離子衣物保健,在他倆的指引下,我也興致勃勃研究用這些東西來為自己和家人保健,才用了兩、三月,發覺老父母的身體顯著改善,比前精神飽滿,痛症也減輕多了!為人子女,我想最快樂的是,家中長老有能力自理生活,食得瞓得,可以自行安排活動安享晚年,而不是靠仔女和工人服侍,自困居室或在床榻帶病延年。
冥冥中,天父在我們身邊安排許多天使,為我們加力,度過人世間種種的試練。祂雖然在我們之間帶走了楊江,但祂會時刻看顧著我們,不會教我們缺乏。讓我們彼此相愛,好好見證主賜的豐富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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